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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我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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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签约作者:从不撒谎的伪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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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离开流沙河已经很多年了,我都快忘了河边的风是什么味道。

很多年以前,人们叫我卷帘,后来,有人叫我悟净,现在,大家都叫我金身罗汉。

其实,名字有时候不只是一个代号,还是一段回忆。

此刻,我在开车,微醺的感觉跟三月的夜风配合的刚刚好,不要问我为什么酒驾,我是神仙,妖怪都不怕,还怕警察?

饭局是二师兄撺掇的,他又开了家分店,现在全城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酒楼都是他的,算是对得起“净坛使者”的封号。

怪不得看翠兰嫂子又年轻了,有钱自然舍得往脸上投资。

师父还跟从前一样滴酒不沾,酒都被女儿国国王给挡了,怎么说也是,撑得起国宴的酒量不是盖的。

虽然师父有很多头衔,比如旃檀功德佛,唐王的御弟和女儿国国王老公,却没一点皇家架子。他的女人缘极好,尤其在女妖圈,人气相当高,所以他开了家婚介所,理由是这么好的资源不能浪费。

大师兄来得最晚,走得最早,他现在混娱乐圈,紫霞仙子是经纪人,在西行天团里,他始终是呼声最高的那个,要不怎么有那么多人翘首以盼大圣归来呢?

小白龙是我们中的颜值担当,虽然师父对这个说法不是很服气,可谁让他不是小鲜肉呢。小白龙无论走到哪都带着女朋友小龙女,两人开了家水族馆,据说生意简直不要太好,尤其是逢年过节,只卖鱼子给放生人士都能数钱数到手抽筋。

这么看来,好像只有我无所事事,因为我是个诗人。

跟大部分人的目标是诗和远方不同,远方我已经去过了,现在,我只想把日子过成诗。

可是师父他们特别不赞成我这种生活方式,觉得我变了,因为在几乎所有人眼里,我可能就是只有四句台词的人:大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二师兄,师父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二师兄被妖怪抓走了;大师兄,师父和二师兄都被妖怪抓走了。

所以,当他们发现我的生活跟他们的想法有出入时,就迫不及待跳出来反对。这让我想起当年,逼得大师兄大闹天宫的那帮混账东西。

可当他们絮絮叨叨,我不能这么漫无目的过日子时,我却不能用混账东西来称呼他们,因为他们是我的亲人。

都是为了你好,这真是天下第一欠抽的话。

我坐在车里,想起散场前师父把手搭在我肩头上说:“老沙,你看你现在秃头也治好了,虽然颜值呢比小白差点,跟师父更是不能比,但比起你两个师兄已经算是风度翩翩了。

“师父手机里有一堆照片,有神仙也有妖怪。别皱眉,都是美女,我骗谁也不能骗自己徒弟不是,你看要不要为师给你介绍一下。”

我慌不择路逃出来的时候,师父还在背后吆喝,“不要钱,看把你吓得。”

我知道他不会要我的钱,只是受不了生活被人指点。

一如我正在开的这台车,提车的时候销售说可以带我走遍天涯海角,可我看着忽然亮起的油表灯,觉着出城都费劲。

音响里传出《张三的歌》,是蔡琴的版本,我一边听一边寻觅加油站。

2

加满油后的第一感受是油价又涨了,已经不记得是年内第几次调价了,连心疼都快麻木了。

不过,很快,那种熟悉的、痛心疾首的感觉就又回来了,因为我的车被砸了。

砸车的是个姑娘,白T恤、破洞牛仔和一双好看的小白鞋,但比这更吸引我的除了随风扬起的马尾之外就是她使的凶器,明晃晃的、红通通的一块板砖,就是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那种。在这玩意的动力作用下,我的发动机盖上凹进去一个不大不小的坑。

当时她旁边还站着几个人,有男有女,有老头也有老太,老太手里还抱着个孩子,我并没有因为他们人多而怂,相反,打开车门,一个箭步下车,抱着膀子看着那姑娘,“几个意思?”

那姑娘转头看身后的人群,“来呀,你们不说是我的家人吗,把人家车赔了我就跟你们走。”

那群人本来还拉扯着姑娘的人,忽然却像是不认识似的说了句,“对不起,认错人了。”说完,转身就走,而且速度极快,跟涡轮增压似的。

姑娘看人都走光了,走到我身边笑了笑,说:“谢谢你了。”

我有点搞不清状况,又觉得似乎不能用“不客气”来作答,正绞尽脑汁寻思怎么应付这个场面时,姑娘忽然身子一歪倒在我身上了。

我扶住姑娘,脑海里浮现出的居然是一个小品里的台词,“哎哎哎,要讹人是不是,是不是讹人?”

我把姑娘扶到车里,拍了她一会才悠悠醒转,她睁着好看的大眼睛问:“这是哪,我怎么会在这?”

我刚跟她说这是我的车,她就反应过来了,她一拍额头,“啊,把你车砸坏了吧?”

“嗯,有点儿。”

“这车看起来挺贵的,要修好得花不少钱吧?”

“花不了几个钱,钣金喷漆就行。我感兴趣的是,我跟你没怨没仇的,你干吗要砸我的车,还有,就是刚才那群是什么人?”

“你这是两个问题,我一个一个回答,中不?”

“你半个半个说都行。”

“嘻,你可真有意思。我叫小兔。”

“叫我老沙好了。”

“嗯。”

3

小兔虽然说得断断续续的,但我也算是听明白了。

刚才那帮人是人贩子,小兔下班在回家的路上走得好好的,不知怎么就被一个男人给抓住,说她偷汉子跟人私奔。那老头和老太扮演的是她的公公婆婆,老太怀里抱着的自然就是她儿子,可怜孩子那么小还不会说话就被人当作行骗的道具。

小兔说天这么晚,路上本来就没几个人。有看见的,怕惹上麻烦也都躲得远远的。甚至还有几个完全不理她说不认识这帮人的呼喊,反而让她跟家里人回去好好过日子。

小兔又急又气之下想到网上说单身女性遇见这种情况最好就是损坏路人东西,而且东西越贵重越好,损伤得越厉害越好,毕竟跟自己的命比起来,赔钱又算得了什么呢?

“于是,我的车就成了你的头号目标,是吧?”我问小兔。

小兔脸一红,说:“不是的,我想抢路人手机来着,可大家都避之唯恐不及,也没人靠近。情急之下,我捡块砖头准备砸人的,哪想到把你车给砸了,对不起啊。”

“没事,本来以为祸从天降,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救了个人。这样一来,心里好受多了。”

“那个,晚上4S店开门吗,要不咱先去修车吧。”

“不用,小问题,明天送到修理厂就行,就是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不用。”

“真不用?”

“真不用,我现在就想回家。”

“那我送你回家。”

“不用这么麻烦,我家就在前面,走两站就到了。平常我都搭公交的,今天加班,经理请的工作餐吃得多了些,就想走回家,哪晓得遇到这档子事。”

“没事,还是我送你吧,就当认认门好给你要修车钱。”

小兔一愣,我忙说:“开玩笑的,你看我面相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对吧?”

小兔说:“你不说我还不觉得,你这样一说感觉你长得的确不大气。”

我说:“这就是你对救命恩人的评价?”

小兔吐了吐舌头,别提多好看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小兔一早就打电话要给我修车,我说还没起呢。然后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了六个未接来电和十二条微信。

当小兔再一次打来时我说车已经修好了,她表示要把修车钱转给我,我拒绝了。她说要请我吃饭,我觉得连续两次拒绝一个人不好,于是就答应了。

当我把车停到她公司楼下时,她绕着车看了两圈才坐上去。

“真的修好了,这么快?”

“你不是看到了吗?”

“多少钱,你不让我转账,我刚才去取了现金。”

“要是再说给钱的话就麻烦你下去。”

“好吧,当我没说。”

她吐了吐舌头,我看得呆了,差点没闯红灯。

“哎呀,你慢点儿。”

红灯还没变绿,我歪着头看她,想起师父的话,“为师给你介绍个姑娘能死啊?”

4

小兔在得知我的职业是诗人之后并未表现出惊讶,只是说跟她爷爷讲的时候,她爷爷说诗人不就是流动要饭的吗?

我表示不敢苟同,毕竟跟要饭的相比,我还是有不少作品的。小兔问我都写哪方面的,我说有咏今,有怀古,有赞美新生也有歌颂的。

小兔听到我说的时候,脸红了一下,小声说了句“流氓”。风挽起发丝落在我手上的时候,我觉得这姑娘真是好看极了,我要定了。

很多人都觉得我是那种特别低调、隐忍、没什么脾气而且功力有些差劲的人,我只想说文学作品一定程度上是会限制人的想象力的。

我带小兔去见了师父他们,作为我的亲人,他们很给面子,几乎每一个人都表达了早该有个人带着我好好过日子的想法,而且还纷纷用送礼物的方式表达了对小兔的喜爱。

比如师父给了小兔一张婚介所的VIP年卡,我问师父给这干啥,盼着我跟小兔走不下去是不是,师父很严肃地把话题转向小兔说:“其实我这徒儿当年可安分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数他最不着调,要是她不好好待你,你就来找我。

“放心,除了女孩子之外我手里的帅哥也不少,毕竟在吃唐僧肉这事儿上不挑性别。”

小兔重重地点了个头,说:“嗯。”

二师兄给了小兔一张免单卡,而且不是一家免单,只要是他旗下的酒店,通通免单,狗日的,我都没这待遇。

小白给她一个大鱼缸,里面是种目繁多的各种鱼,据说都挺贵,关键我还统统不认识,这就尴尬了。因为当我问哪条好吃时,几乎所有人都异口同声地让我滚犊子。

还是大师兄最实在,直接给钱,说反正他演的那些东西我们也不会去看。其实他说得很对,真人真功夫就在身边,还有谁会趴在屏幕前面看特技。

3D不行,IMAX也不好使。

可惜小兔一样都没要,临走的时候还给每人都送了礼物,这下好了,本来我就够受排挤的了,一时间所有人都被小兔收买了,跟商量好似的,三班倒地给我打电话,让我一定好好对小兔。不然他们可以没我这个徒弟(师弟、师兄),但不能没她这个徒弟(师弟、师兄)媳妇儿。

其实我想说的是,他们都被小兔给迷惑了,亏大师兄还整天嘚瑟他的火眼金睛。小兔是那种看起来特别单纯,但其实骨子里老叛逆了的姑娘,甚至比我还与俗世格格不入。

比如说她有一次坐公交时有人横穿马路,司机一个急刹车然后就得罪了一老太,那老太从司机开始一直到把他祖宗八代骂了个遍司机都没还嘴。

可老太反而以为司机是属软柿子的好捏,于是就拿着包要打司机。小兔觉得你骂人家,人家不跟你一般见识已经够意思了,你打人家先不说你这行为是否恰当,这是要拿全车人的性命当儿戏啊,于是她当时就不乐意了。

然后她就跟老太吵了起来,结果是她说在车上吵得不过瘾,跟老太在车下约架,老太一个当仁不让,抢先下车并咬牙切齿地让她滚下来,她撸撸袖口,大手一挥,“师父,开车。”

门关了,她看着老太在车后追了几步,跳脚大骂的样子,说:“别提多带劲了。”

还有一次,她逛商场时,被一个熊孩子把饮料给浇到皮包上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女人就拉住孩子,责怪她不好好走路把孩子饮料都给撞洒了。她当时就明白这是碰上熊孩子了,还有比这更糟心的是碰上熊家长,不过当时她没吵也没闹,只是笑笑就走了。

后来,在女装店又碰到那孩子,孩子妈估计是在试衣间试衣服,她走到孩子身边,给他一个冰淇淋,说:“刚才谢谢你拿饮料给姐姐洗皮包,看皮包多亮,跟新的一样,这是奖励你的。”

孩子连谢谢都没说,接过冰淇淋就吃,她笑着冲孩子摆了摆手。

逛完商场要回家的时候,听到有人吵架,她好奇地瞥了两眼,是那孩子的妈妈,说是那孩子拿着饮料把人货架上的皮包都浇了个遍,还美其名曰帮人洗皮包,孩子妈妈说:“孩子小不懂事。”营业员说:“孩子小不懂事我们不难为孩子,你懂事就行了。”

她觉得营业员说得挺对的,要是孩子妈妈也不懂事,没关系,反正会有人教她懂事。

5

小兔每次跟我讲这些事的时候,我都惊讶于这姑娘的脑子怎么长的,哪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不过很快,我就释然了,毕竟当初我俩的相遇就来自于她的奇思妙想。

我曾经跟师父他们探讨过小兔的行为,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在这事上并没有一边倒的支持小兔,反而觉得她有点多管闲事。而我却觉得小兔做得很对,可能大家都变了吧。

我想起一句话,是一部电影里的台词,“从来只有事情改变人,人改变不了事情。”

我的生活一如往常平静如水又波澜壮阔,除了跟师父他们偶尔聚会就是跟小兔相依为命。而且,自跟她在一起后我的诗作又增加一个新的题材,描述爱情中的那些鸡零狗碎,俗称秀恩爱。

其实我很享受这种生活,如果它能一直持续下去的话。只可惜天不遂人愿这种事,是常常发生的。

6

有一天,我接到一个电话,是警察局,说是小兔把人给打了。

我赶过去的时候,小兔已经做完笔录了。她并未如我想象中一般惊慌失措或号啕大哭,相反是很冷静,甚至冷静得可怕。

她随着警察的指引签字、按手印,只是当警察问她是否接受调解的时候,她斩钉截铁地说:“不要。”并在我问她怎么了的时候,一字一顿地说:“下次让我遇到还揍她。”

虽然小兔惹过很多事,但闹到警察局还是第一次,更没说过这么有性格的话,所以我挖空心思想了解事情的始末。

其实很简单,小兔的公司参加了一个培训班。按说业务培训在任何公司都是很正常的,只是这个培训班开设了一堂叫“女德”的课,而上课的内容类似于大清亡国之前的那些内容,什么女人要三从四德,女人点外卖不洗碗就是不守妇道,还有女人婚前性行为和堕胎都是有报应的,要遭天打雷劈的。

按说这类课欺骗欺骗无知少女或者哄哄裹脚老太太就可以了,还达不到给小兔这种职场白领洗脑的程度。

万万没想到,讲课的那个是小兔大姑,当年极力反对她爸妈结婚,后来得知她妈生下小兔之后,嫌弃她妈生了女儿,百般挑剔还搬弄是非挑拨她爸把小兔卖掉并跟她妈离婚。好在小兔她爸不吃这一套,跟家里划清了界限才算保住了老婆和女儿。

所以小兔一想到从小他妈受的委屈和自己差点被卖掉的命运,再看着眼前那个尖嘴猴腮、妖言惑众的大姑就气不打一处来。更何况若是这样也就罢了,她大姑还拿她妈举例说没结婚就跟男人睡了有了孩子是要浸猪笼的。

然后我也释然了,小兔打她是理所应当的,换我,我也打。

7

可惜警察不这么想,他们要把小兔关起来,一想到小兔这么天真无邪的女孩被关进暗无天日的拘留所,我就揪心地疼着,再加上我怎么说也是神仙,凡人还能挡得了我?

我知道当我说出这些话的时候,肯定会有一大帮“正义之士”要跳出来仗义执言,神仙的女朋友犯了法就可以不与庶民同罪吗,我只想说,抱着你的键盘一边玩去吧。

当我救小兔出来的时候,迎接我的不是小兔热烈的拥抱和热吻,而是天兵天将的捆仙绳。他们说我破坏了人神两界的平衡,妄用法术改变人间法律犯下了滔天大错,要带我回凌霄殿受审。

我说玉帝老儿闲的,我一金身罗汉什么时候轮到你们道教来管,可他们并没作答,显然是连狡辩的话都懒得说了,因为他们觉得我一定会束手就擒,毕竟他们人多。

事实证明他们的想法是对的,不过我也不是甘于认命的主。

在小兔的目瞪口呆下我跟他们战了几百回合,放倒了不计其数的天兵天将才被拿住,不要以为俺老沙功力差劲,只是有猴子撑着轮不到我显摆。

我被捆仙绳缠住的时候,小兔忽然扑在我身上,然后我俩以一种拥抱的方式被带上天庭。在此之前我要求天兵天将放小兔走,他们也同意,可她却无论如何都要跟我在一起。说实话,我挺感动的,这傻姑娘根本不知道她要面临的是什么。

8

自从当年打碎琉璃盏被打下天界之后,我已经很久没回来过了,就连上次取经结束被封为金身罗汉时我都没回来。

乍一进南天门还真有些唏嘘,不过很快,我就打消了伤春悲秋的念头,因为玉帝还跟当年一样,色眯眯的老眼盯住小兔就不撒开。

“咳咳”,王母咳嗽了几下,玉帝才回过神来,“唔,是卷帘啊,好久不见。”

“嗯,的确是很久没见过了。”

“卷帘,你说你好好的放着金身罗汉不做,为了一个凡间女子闯下弥天大祸又何必呢?”

“技不如人落在你手,要杀要剐随你便,哪那么多废话?”

“你呀,自当年打碎琉璃盏下界为妖,到朕说服西天如来佛祖给你机会洗净罪孽,你知道过去了多少年,朕对你又有多大的期望,好不容易你成佛了朕可以聊表安慰。哪知道平素最爱惹祸的猴子都安安稳稳,你却离经叛道成这个样子,朕实在痛心,实在是痛心啊。”

“他没流眼泪。”小兔忽然冒出一句,所有人都惊呆了。

我知道玉帝演技差,可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然不长进。我也知道小兔实在,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实在。

这下玉帝也不端着了,直接说:“卷帘,你这次错犯得太大,朕就算再心疼你也留不住你了,三日后,投入诛仙井。”

“为什么要三日后?”小兔问我,我摇摇头。

不过很快我就明白了玉帝的用意,他还真有一套,怪不得我听到他暗中跟二郎神交代杀人诛心,要不怎么说他能当玉帝呢。

9

在这三天里,我收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消息,几乎全是跟我划清界限的。

师父说:“无规矩不成方圆。”

猴子说:“文化市场也要按照基本法。”

老猪说:“要保证舌尖上的安全。”

小白说:“鱼虾蟹需要碧水蓝天。”

曾经跟我称兄道弟的,勾肩搭背的,耳鬓厮磨的,煮酒谈诗的,突然像是不认识我了一样。不对,他们认识,只是我不再是他们的朋友,而是他们的敌人。每个人的眼神都恨不得我死,因为我让他们难堪了。

这就是玉帝的高明之处,当然,你理解成歹毒也可以。

既入江湖里,当为薄命人。

好在漂泊了这么多地方,写了这么多东西,早知道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只是午夜梦回,想起西行路上曾一起看月光,还有像小兔这么可爱的姑娘以后再也看不到晚霞,还是会感觉扎心般地疼。

幸亏三天很快就过去了,在被天兵天将押走之前,小兔问了我一个问题,“人家说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我在这天牢待了三天岂不是长了三岁?”

我点点头。

小兔惊呼,“呀,怪不得都想做神仙呢,要是我在这待个四五十天到了下面都六七十岁了还跟现在一样貌美如花想想就来劲。”

我惊异于这姑娘奇怪的脑回路,不过,她的这些话反而让我的心情没那么沉重了,该来的就来吧,爱咋咋地。

10

再回到凌霄殿,玉帝依然那么讨人厌,他问我,“卷帘,朕给你三天时间面壁思过。如今,你可知错?”

“他知错,你是不是就不罚他了?”小兔扑闪着大眼睛问玉帝。

“朕都说了留不住他,怎么可以食言呢,对吧?”玉帝看着小兔面带淫笑,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怪不得人人都说你是贱人,果然没错。”

“哼,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来人啊,赶紧把卷帘给朕投进井里去。至于这个丫头,朕倒要问你,是谁胆敢污蔑朕是贱人?”

小兔没说话,我想说话却被人捂住了嘴巴,有人往我头上套了个铁罩,我看着小兔在我眼里一点点消失,仍拼了命地不愿闭上眼睛。

忽然,不知道从哪来的一股力量,只听“砰”一声,有尖叫,有惊呼,有摔倒在地的呻吟也有铁罩落在地上的“当啷”声。

我又看见了,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却不是小兔,而是,大师兄?

“是我。”猴子应该是刚从片场赶来,因为他还穿着戏服,金丝铠甲在太阳下熠熠生辉,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你说什么?”玉帝的脸色变得千回百转。

“我说……说你贱人的是孙爷爷我,听清楚了吗?”猴子本来在掏耳朵,突然,挖耳勺变成了金箍棒,他把棒子杵在地上,看着玉帝,一字一顿。

“猴子你净往自己脸上贴金,就你说了,你咋那么能呢,玉帝,那个你别听他掰扯,我也说了。”二师兄也来了,他似乎来得有些急,以前手里总是拎个包,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知名企业家,这次空着手,弓腰搭背的,显得很谦虚。

“好呀,真好。”玉帝眼里都快喷出火星子了。

“二师兄,叫你去你还走了,看你粗心的,耙子都落我店里了。”小白手里拎着猪头的九齿钉耙匆匆赶来,看见玉帝,深深施了一礼,“玉帝,不,贱人,小龙这厢有礼了。”

“连你也学得这么无理?”玉帝简直不敢相信。

“我是听二师兄叫我才叫的。”小白显得很委屈。

“我不也是听猴子叫我才叫的。”猪头接过耙子,白了小白一眼。

玉帝看着猴子,看不出是哭是笑,猴子把棒子搭在肩上,咧嘴一乐,“玉帝,你猜是谁教俺老孙这么叫的?”

“哎呀,气不死的阿弥陀,你们这群鳖孙就这么把为师卖了?”玉帝还没说话,有个声音远远传来,不是师父还能是谁?

师父走来,伸手跟玉帝打个招呼,笑脸盈盈,“贱人,别说,你现在真出息了啊,连老子的徒弟你都敢动。”

“唐僧,放肆。”师父还没站稳,巨灵神突然出来吓得师父一个趔趄。

“我当是谁呢,傻大个,瞅你能耐的,怎么哪都有你。悟空,给我揍。”师父说完,看也不看巨灵神一眼,只盯着玉帝,眼神越来越凛冽。

“唐三藏,你究竟要做什么,朕提醒你,你可是佛。”

“谢谢提醒,你还知道爸爸是佛呢,那佛今儿个就给你讲讲经。”

“什么经?”

“心平气和永不老,多管闲事死得早。”

“有这种经,朕从没听过。”

“你很快就听到了。老沙,为师的法宝呢?”

“师父,我这被绑着,你要啥法宝,我动不了咋给你?”

“混蛋玩意,就不能求人家小兔姑娘给你松绑?”

“大师父,我也被绑了。咦,这绳子啥时候解开的?”小兔欣喜地看向我,我瞥了猴子一眼,他一边大嘴巴子抽巨灵神一边冲我眨了眨眼。

“师父,我把您的法宝给请来了。”

“哦,不错,通红透亮,杀气逼人,好法宝啊。”师父接过我刚从诛仙井口掰下的砖头,猴子一脚把巨灵神踹老远,紧接着,猪头和小白都走了过来站在师父身后。

“唐三藏,你要做什么?”

“没什么,不是说过了要讲经吗?”

“朕不要听什么讲经,快,快派人去西天请如来佛祖,快,快啊!”

师父看玉帝快歇斯底里了,脸上一惊,“那个,多大点事儿,还非得惊动佛祖?”

“哈哈,朕就知道你们惧怕佛祖,若是此刻罢手朕可既往不咎。”

“玉帝你误会了,我师父的意思是他本来只想揍你一个,没想到你太坑了,居然叫你队友一起来挨揍。”猪头扛着耙子颇有些正气凛然。

“什么,朕没听懂。”

师父往前走了几步,一直走到玉帝身边,缓缓凑到玉帝耳边,轻声道:“没听懂爸爸就给你解释一遍,今儿个,连佛祖一块揍。”

我记得那天乌月腾空,黑云压日,裂石流火间只见五个杀红了眼的男人和一个姑娘。目睹过那场大战的人都说,从未见过那么惊涛壮丽的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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