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6日，肖崴总导演在拍摄老英雄哭枪一场戏时不禁潸然泪下。在我的手机视频里，清晰地记录下了他当时发自肺腑的那句话：“这片子要是拍不好，对不起我们的老英雄！”这句良心话，成为了我们全体《功夫少林》摄制团队创作的初心和动力。让时间流回到2014年7月1日。凌晨1点，我给肖崴总导演发了几张图片。几个小时前的下午，我跟随导演李军虎在陈占锋（第三集《神兵》的人物）家的老房子里，拜访他的父亲陈五经。破旧的老房子上，屋顶悬挂着滑轮，老人家双手拽着绳索，通过滑轮的转动来拉起自己。2014年7月1日，第一次见到老英雄、一代枪王陈五经，此情此景，难以忘怀。之前，我们得到消息，陈占锋的十三枪练得不错。他的父亲是登封的一代枪王陈五经。但是陈占锋对于我们的采访推了很多次，总说在医院照顾老父亲，委实不方便。我们也总以为是推脱。最后终于约上，站在登封县医院东门口的杨树下，我们才从陈占锋口中知道，医院已经连续下了几次病危通知书。也就是那个下午，他才说出了父亲的故事：八年前，他父亲准备出国澳大利亚传授少林功夫，下午走，早晨，老人家爬到核桃树上用杆子打核桃，结果从树上摔了下来，伤到了脊椎骨，从此再也没有站起来。回到北京，导演们开会谈论。我们决定，陈占锋的故事要扩大到他的父亲，我们要做父子两代人的奋斗和努力。当然，根据实际情况，如果正式拍摄时，老先生去世了，我们就拍一把空轮椅在舞台下，如果老先生在世，我们就拍老人教儿子练十三枪的戏。犹如天助。再次给陈占锋打电话约拍摄的时候，我们居然听到了好消息。老先生暂时渡过危险，出院在家。赶到老院时，没想到老人家是坐着迎接我们的。得知我们剧组要去采访，老人家早早用绳索将自己拉起来，伏在床边的小桌上，一边喘气，一边等我们。显然，老人家不愿意看我们看到他瘫痪在床的样子，费了很大的力气支撑着坐起来。见到此情此景，谁不动情？这天半夜，我将现场采访图片发给肖导。他当即决定，要亲自到现场和军虎导演一起拍摄这场重头戏。2014年7月6日，肖崴总导演在拍摄老英雄哭枪一场戏时不禁潸然泪下。7月6日，当肖崴总导演到登封郊区老院现场时，亲眼看到老人家，他的眼睛瞬间就红了。他跟老人家说：“你八年没有见你的枪了，今天你要见见它。以功夫人的姿态。”除了必须留在现场的两个摄影师，导演全部撤出。在院子里，肖崴用破板凳支起监视器。陈占锋找到枪，站在门口说一声，“爸，枪来了”。从监视器里，我们看到，面对离别八年的老枪，陈五经不由哭枪……时隔两年，翻看当时我在现场用三星手机录制的视频。肖导当年对着镜头说的那句话历历在目：“这片子要是拍不好，对不起我们的老英雄！”后期剪辑，当唱词敲打出来的时候，我一看，眼泪再次下来。枪，你这年纪也不小了。我掸掸灰。你陪伴着我几十年，几十年，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外人。但是现在我不会再拥有你了。只能等来生了。啊……枪，我不会再陪伴你了。让我的孩子陪伴你吧。让占锋陪伴你吧。把枪拿过来，我给你说说。这是老英雄对着自己的枪说的一段话，我原封不动地搁这里。世界足够大，在未知的角落，每天都有不平凡的瞬间上演。我就在现场，亲眼并且清楚地记得那一幕，老英雄在屋里哭枪，肖崴总导演在院子里对着监视器抹眼泪。两个男人在同一个炎热的下午，一墙之隔，哭的天长地久，哭的痛彻心扉。 所谓十三枪，是少林武术中的枪术之一，因扎枪的动作有十三式，故名十三枪。枪在武术器械中属长器械，在古代兵器中被誉为“百兵之王”。 “年刀，月棍，千日枪”，说明了练枪的难度，特别是练入妙境极难。 中国古代，最厉害的枪，是岳飞的六合枪法，据说是融合了古代六位使枪高手而练成的一种枪法，这六家是：项羽的霸王一字摔枪法，罗家的卧马回身枪，姜维的枪法，杨家将的枪法，高家的枪法，赵云的枪法……而仔细分析枪的结构，其中暗含了中国人的技击智慧。枪的长度因人体学而设，短枪可为一米三，适合近距离搏斗；长可达八米之余，是为马战而设立。枪樱子为红色，是为了防止作战时流血造成手滑，用枪樱子挡血。枪两头粗、中间细，便于抓握……由于枪比较长，不便随身携带，枪去掉头，演变成棍，少林僧人不好用兵刃，演变为齐眉棍，一头粗一头细，又充满了变通的道理。兵器是人身体四肢的延伸，兵人合一，就是化兵器为人的身体的一部分。老英雄看到枪，就像看到了自己的手臂一般珍惜，这就是功夫人对兵器深入骨髓的情感。而在我们看来，枪就是老英雄的脊梁。虽然身体的脊梁受损伤导致瘫痪，但是身体延伸的“脊梁”依旧在。为了迎接枪，老人家必须让自己“立”起来。我们用心尊重被拍摄对象，常常和主人公成为朋友。图为2014年7月8日结束郑树基的拍摄后，剧组和郑树基老夫妻合影。郑树基整日沉浸在自己的功夫世界里，也是趁着拍摄，才回了一次家。总导演肖崴的绝活就是在拍摄前，和主人公们做好沟通。2014年8月1日，胡正生登门拜访老拳师一场戏的拍摄现场。通过对胡正生的拍摄，他成为了我们的好朋友。在拍摄结束时，我拥抱了胡威，他就像我的孩子一样。2013年10月19日，坐在郑树基家屋顶的肖崴总导演遥望远方，心里正酝酿着年底的一场雪中大戏。2013年10月17日，我陪同少林剧组导演们堪景。由于15年记者生涯的习惯，我走到哪里，都会举起相机，给全身心投入创作的剧组工作人员拍照，终于为剧组留下了珍贵的资料。之后的这些日子里，每每谈及剧中人物故事时，肖崴总导演的眼睛都泛着红，一直持续到《功夫少林》播出，心情都难以平复。而我一集一集写完《功夫少林》文学脚本的时候，也无时不刻被这些功夫人的精神洗涤了一遍，感觉自己的内心分外地清澈、澄净、纯洁，一种凛然正气贯彻头顶。我们一定是被功夫人的真心、真情打动了。一个创作者，首先要被拍摄对象打动，他才能打动观众。肖导在现场所说的那一句——这片子要是拍不好，对不起我们的老英雄！——这是发自肺腑的良心话，也是我们全体《功夫少林》摄制团队创作的初心和动力。而说到枪，老英雄陈五经的这杆枪，则是我们在这个时代、亲眼见到的最厉害、最精神的一条枪。写了三年，拍了三年，也被感动了三年。而这一切，正如撰稿冯雅滨在我们劳累的创作间隙，倾情吟诵的俄罗斯女诗人阿赫玛托娃晚年所写的一首小诗《子夜诗情》：“在那编制梦的地方/没有不同的梦让你我分享/我们做了同一个梦/如春之来临，给人以力量”。这三年来，我们与所有的功夫人做了同一个功夫梦，如春之来临，给我们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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